1. 今天是昨天的繼續,今天繼承著昨天的委屈。

2. 夜還很黑,空中有些濕冷的霧氣,心中更覺得渺茫。

3. 她咽瞭口吐沫,把復雜的神氣與情感似乎鎮壓下去,拿出點由劉四爺得來的外場勁兒,半惱半笑,假裝不在乎的樣子打瞭句哈哈。

4. 他們自己可是不會跑,因為腿腳被錢贅的太沉重。

5. 她的臉上大概又擦瞭粉,被燈光照得顯出點灰綠色,像黑枯瞭的樹葉上掛著層霜。

6. 自己的車,自己的生活,都在自己手裡,高等車夫。

7. 這是對祥子和虎妞所住的大雜院的一次鳥瞰,勾勒出大雜院普通居民的苦難生活。作者用滴著血和淚的筆鋒,畫出瞭那人間地獄的活景。

8. “最終的絕望”三起三落,祥子買車的願望終成泡影,但他心中還期待著能與他喜歡的小福子結合。然而,小福子自殺瞭,祥子生活的信念悄然死滅。他不再想也不再期望,甚至連絕望也感覺不到瞭。原來那個正直善良的祥子已被生活的磨盤輾得粉碎。這些章節有力控訴瞭黑暗勢力對善良完美人性的扭曲摧殘。

9. 人把自己從野獸中提拔出,可是到現在人還把自己的同類驅逐到野獸裡去。

10. 有自己的力氣與洋車,睜開眼就可以有飯吃。

11. 經驗就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催化劑,有什麼樣的經驗就會成為什麼樣的人。

12. 老松的幹上染上瞭金紅,飛鳥的翅兒閃起金光,一切的東西都帶出笑意。

13. 在心神最恍惚的時候,他忽然懷疑駱駝是否還在他的背後,教他嚇一跳;他似乎很相信這幾個大牲口會輕輕的鉆入黑暗的岔路中去,而他一點也不曉得,象拉著塊冰那樣能漸漸的化盡。

14. 祥子早就有點後悔,一聽這個,更難過瞭。可是,繼而一想,把三隻活活的牲口賣給湯鍋去挨刀,有點缺德;他和駱駝都是逃出來的,就都該活著。什麼也沒說,他心中平靜瞭下去。

15. 他得退一步想,正如一切人到瞭無可奈何的時候都得退一步想。什麼委屈都受過瞭,何必單在這一點上較真呢?他沒法矯正過去的一切,那麼隻好順著路兒往下走吧。

16. 祥子連頭也沒回,像有鬼跟著似的,兒溜便到瞭團城,走得太慌,幾乎碰在瞭城墻上。一手扶住瞭墻,他不由的要哭出來。

17. 他不願再走,不願再看,更不願再陪著她;他真想一下子跳下去,頭朝下,砸破瞭冰,沉下去,像個死魚似的凍在冰裡。

18. 又待瞭一會兒,紅中透出明亮的金黃來,各種顏色都露出些光;忽然,一切東西都非常的清楚瞭。跟著,東方的早霞變成一片深紅,頭上的天顯出藍色。紅霞碎開,金光一道一道的射出,橫的是霞,直的是光,在天的東南角織成一部極偉大光華的蛛網:綠的田,樹,野草,都由暗綠變為發光的翡翠。

19. 自己的努力與克己既然失敗,大傢的行為一定是有道理的。

20. 他僵不吃的立起來,隨著她往北走,還是找不到話說,混身都有些發木,像剛被凍醒瞭似的。

21. 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還是已經站住瞭,心中隻覺得一浪一浪的波動,似一片波動的黑海,黑暗與心接成一氣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.祥子像被一口風哽住,往下連咽瞭好幾口氣。

22. 苦人是容易死的,苦人死瞭是容易被忘掉的。

23. 在這僻靜的地點,他可以從容的講價,而且有時候不肯要價,隻說聲:“坐上吧,瞧著給!”他的樣子是那麼誠實,臉上是那麼簡單可愛,人們好像隻好信任他,不敢想這個傻大個子是會敲人的。

24. 懶人的思想不能和人格並立,一切可以換作金錢的都早晚必被賣出去。

25. 老舍的北平情結

26. 死是最簡

27. 有瞭自己的車,他可以不再受拴車的人們的氣,也無需敷衍別人;有自己的力氣與洋車,睜開眼就可以吃飯。

28. 他的傢庭是沙漠中的一個小綠洲,隻能供給來到此地的一些清水與食物,沒有更大的意義。

29. 她去瞭有一點鐘。跑回來,她已喘得說不上來話。扶著桌子,她幹嗽瞭半天才說出來:醫生來一趟是十塊錢,隻是看看,並不管接生。接生是塊。要是難產的話,得到醫院去,那就得幾十塊瞭。“祥哥!你看怎辦呢!”祥子沒辦法,隻好等著該死的就死吧!

30. 渺茫的他覺到一種比自己還更有力氣的勁頭兒,把他要揉成一個圓球,拋到一團烈火裡去;他沒法阻止住自己的前進。

31. 每一滴汗,每一滴血,都是由生命中流出去的。所以每一件事都有值得說的價值。

32. 他們(指傳謠言時)像些小魚,閑著的時候把嘴放在水皮上,吐出幾個完全沒用的水泡兒也怪得意。

33. 沒有可怕的,沒有可慮的,隻要自己好好幹,就必定成功。

34. 把虎妞的話從頭至尾想瞭一遍,他覺得象掉在個陷阱裡,手腳而且全被夾子夾住,決沒法兒跑。

35. 她去瞭有一點鐘。跑回來,她已喘得說不上來話。扶著桌子,她幹嗽瞭半天才說出來:醫生來一趟是十塊錢,隻是看看,並不管接生。接生是二十塊。要是難產的話,得到醫院去,那就得幾十塊瞭。“祥哥!你看怎辦呢?”祥子沒辦法,隻好等著該死的就死吧!

36. 祥子為曹先生拉包月,眼看就要湊足買車的錢,卻被孫偵探敲詐一空。祥子困惑地喊:"我招惹誰瞭。"此節描繪波瀾迭起,人物心理通過細微動作暴露無遺,充分表現瞭不解災難根源的祥子的絕望心情。二次買車希望的破滅,促成瞭祥子與虎妞的悲劇婚姻,是祥子命運轉折的關鍵之處。

37. 懶人的思想不能與人格並立,一切可以換作金錢的都早晚必被賣出去。

38. 四周什麼也看不見,就好像全世界的黑暗都在等著他似的,由黑暗中邁步,再走入黑暗中。

39. 現在,他才明白過來,悔悟過來,人是不能獨自活著的。

40. 這時候,老者的幹草似的灰發,臉上的泥,炭條似的手和那個破帽頭與棉襖,都散發著點純潔的光,如同破廟裡的神像似的,雖然破碎,依然尊嚴。

41. 病,意外的禍害,都能隨時的來到自己身上,總得有個預備。人並不是鐵打的,他明白過來。

42. 把力氣都砸在別人的肉上,他見瞭光明,太陽好象特別的亮起來。

43. 豆汁攤上,咸菜鮮麗得象朵大花,尖端上擺著焦紅的辣椒。

44. 亂世的熱鬧來自迷信,愚人的安慰隻有自欺。最大的犧牲是忍辱,最大的忍辱是預備反抗。

45. 祥子成瞭挨罵的藤牌,兩頭挨著。

46. 他必須規規矩矩,才能對得起將來的老婆,因為一旦要娶,就必娶個一清二白的姑娘,所以自己也得象那麼回事兒。

47. 自從有瞭這輛車,他的生活過得越來越起勁瞭。拉包月也好,拉散座也好,他天天用不著為“車份兒”著急,拉多少錢全是自己的。心裡舒服,對人就更和氣,買賣也就更順心。拉瞭半年,他的希望更大瞭:照這樣下去,幹上二年,至多二年,他就又可以買輛車,一輛,兩輛……他也可以開車廠子瞭!

48. 在沒有公道的世界裡,窮人仗著狠心維持個人的自由,那很小很小的一點自由。

49. 最初,他似乎記得兵們是往妙峰山一帶退卻。及至到瞭後山,他隻顧得爬山瞭,而時時想到不定哪時他會一交跌到山澗裡,把骨肉被野鷹們啄盡,不顧得別的。在山中繞瞭許多天,忽然有一天山路越來越少,當太陽在他背後的時候,他遠遠的看見瞭平地。晚飯的號聲把出營的兵丁喚回,有幾個扛著槍的牽來幾匹駱駝。

50. 天真冷。空中浮著些灰沙,風似乎是在上面疾走,星星看不甚真,隻有那幾個大的,在空中微顫。

51. 懶,能使人脾氣大。

52. 自從一到城裡來,他就是”祥子“,仿佛根本沒有個姓;如今,”駱駝“擺在”祥子“之上,就更沒有人關心他到底姓什麼瞭。有姓無姓,他自己也並不在乎。不過,三條牲口才換瞭那麼幾塊錢,而自己倒落瞭個外號,他覺得有點不大上算。

53. 世界像是已經死去,沒一點聲音,沒一點動靜,灰白的雪花似乎得瞭機會,慌亂的,輕快的,一勁兒往下落,要人不知鬼不覺的把世界埋上。

54. 濃重的京味

55. 夏先生的手很緊,一個小錢也不肯輕易撒手出來進去,他目不旁視仿佛街上沒有人,也沒有東西。

56. 雨下給富人,也下給窮人,下給義人,也下給不義的人,其實,雨並不公道,因為下落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。

57. 小心與大膽放在一處,他便越來越能自信。

58. 以毒攻毒,毒氣有朝一日必會歸瞭心。

59. 體面的,要強的,好夢想的,利己的,個人的,健壯的,偉大的祥子,不知陪著人傢送瞭多少回殯;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,埋起這墮落的,自私的,不幸的,社會病胎裡的產兒,個人主義的末路鬼!

60.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厲害瞭,揣起保單,拉起車,幾乎要哭出來。拉到個僻靜地方,細細端詳自己的車,在漆板上試著照照自己的臉!越看越可愛,就是那不盡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諒瞭,因為已經是自己的車瞭。

61. 他已成為錢的附屬物,一切要聽它的支配。

62. 錢會把人引進惡劣的社會中去,把高尚的理想撇開,而甘心走入地獄中去。

63. 一個拉車的吞的是粗糧,冒出來的是血;他要賣最大的力氣,得最低的報酬;要立在人間的最低處,等著一切人一切法一切困苦的擊打。

64. 為個人努力的也知道怎樣毀滅個人,這是個人主義的兩端。

65. 一直到半夜,他還合不上眼。希望使他快活,恐懼使他驚惶,他想睡,但睡不著,四肢象散瞭似的在一些幹草上放著。什麼響動也沒有,隻有天上的星伴著自己的心跳。駱駝忽然哀叫瞭兩聲,離他不遠。他喜歡這個聲音,象夜間忽然聽到雞鳴那樣使人悲哀,又覺得有些安慰。

66. 那些事就像一窩蜂似的,你出來,我進去,每個肚子尖上都有個刺!

67. 外面的黑暗漸漸習慣瞭,心中似乎停止瞭活動,他的眼不由的閉上瞭。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還是已經站住瞭,心中隻覺得一浪一浪的波動,似一片波動的黑海,黑暗與心接成一氣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。

68. 星星們——在他眼中——好似比他還著急,你碰我,我碰你的在黑空中亂動。

69. 雖然已到妙峰山開廟進香的時節,夜裡的寒氣可還不是一件單衫所能擋得住的。祥子的身上沒有任何累贅,除瞭一件灰色單軍服上身,和一條藍佈軍褲,都被汗漚得奇臭——自從還沒到他身上的時候已經如此。

70. 同是在地獄裡,可是層次不同。

71. 難堪漸漸變為羞惱,他的火也上來瞭;他們瞪他,他也瞪他們。

72. 不認命,就得破出命去!

73. 窮人的命,他似乎看明白瞭,是棗核兒兩頭尖:幼小的時候不能餓死,萬幸;到老瞭能不餓死,很難。隻有中間的一段,年輕力壯,不怕饑飽勞碌,還能像個人兒似的。

74. 一萬樣他沒想到過的事都奔瞭心中去,來得是這麼多,這麼急,這麼亂,心中反猛的成瞭塊空白,像電影片忽然斷瞭那樣。

75. 資本有大小,主義是一樣,因為這是資本主義的社會,像一個極細極大的篩子,一點一點地從上面往下篩錢,越往下錢越少。

76. 太陽平西瞭,河上的老柳歪歪著,梢頭掛著點金光。河裡沒有多少水,可是長著不少的綠藻,象一條油膩的長綠的帶子,窄長,深綠,發出些微腥的潮味。

77. 猩紅的梔子開花時,棗樹又要做小粉紅花的夢,青蔥地彎成弧形瞭……我又聽到夜半的笑聲;我趕緊砍斷我的心緒,看那老去白紙罩上的小青蟲

78. 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還是已經站住瞭,心中隻覺得一浪一浪的波動,似一片波動的黑海,黑暗與心接成一氣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.祥子像被一口風哽住,往下連咽瞭好幾口氣。

79. 但替別人憂慮總不如替人傢歡喜,大傢於是忘瞭祥子丟失的車,而去想著他牽回駱駝的好運氣。

80. 他為自己努力,也為自己完全瞭死亡。

1. 愚蠢與殘忍是這裡的一些現象;所以愚蠢,所以殘忍,卻另有原因。

2. 這些人的心中沒有好歹,不懂得善惡,辨不清是非,他們死攥著一些禮教,願被稱為文明人;他們卻愛看千刀萬剮他們的同類。

3. 忘瞭冷,忘瞭張羅買賣,他隻想往前走,仿佛走到什麼地方他必能找回原來的自己,那個無牽無掛,純潔,要強,處處努力的祥子。

4. 體面的,要強的,好夢想的,利己的,個人的,健壯的,偉大的,祥子,不知陪著人傢送瞭多少回殯;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,埋起這墮落的,自私的,不幸的,社會病胎裡的產兒,個人主義的末路鬼!

5. 街上非常的清靜,天上有些灰雲遮住瞭月,地上時時有些小風,吹動著殘枝枯葉,遠處有幾聲尖銳的貓叫。

6. 風吹彎瞭路旁的樹木,撕碎瞭店戶的佈幌,揭凈瞭墻上的報單,遮昏瞭太陽,唱著,叫著,吼著,回蕩著;忽然直弛,像驚狂瞭的大精靈,扯天扯地的疾走;忽然慌亂,四面八方地亂卷,像不知怎樣好而決定亂撞的惡魔;忽然橫掃,乘其不備的襲擊著地上的一切,扭折瞭樹枝,吹掀瞭屋瓦,撞斷瞭電線;可是,祥子在那裡看著;他剛從風裡出來,風並沒能把他怎樣瞭!

7. 車拉到瞭靜僻的地方,祥子細細端詳自己的車,在漆板上試著照照自己的臉!越看越可愛,就是那盡不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可以原諒瞭,因為已經是自己的車瞭。

8. 走吧,就是一時賣不出駱駝去,似乎也沒大關系瞭;先到城裡再說,他渴望再看見城市,雖然那裡沒有父母親戚,沒有任何財產,可是那到底是他的傢,全個的城都是他的傢,一到那裡他就有辦法。

9. 錢使他們來得快,跑得也快。他們自己可是不會跑,因為腿腳被錢贅的太沉重。

10. 祥子不能走。就是讓他去看守北海的白塔去,他也樂意;就是不能下鄉!上別的都市?他想不出比北平再好的地方。他不能走,他願死在這兒。

11. 那輛車也真是可愛,拉過瞭半年來的,仿佛處處都有瞭知覺與感情,祥子的一扭腰,一蹲腿,或一直脊背,它都就馬上應合著,給祥子以最順心的幫助,他與它之間沒有一點隔膜別扭的地方。趕到遇上地平人少的地方,祥子可以用一隻手攏著把,微微輕響的皮輪象陣利颼的小風似的催著他跑,飛快而平穩。拉到瞭地點,祥子的衣褲都擰得出汗來,嘩嘩的,象剛從水盆裡撈出來的。

12. 車,車,車是自己的飯碗。買,丟瞭;再買,賣出去;三起三落,像個鬼影,永遠抓不牢,而空受那些辛苦與委屈。

13. 夜深瞭,多日的疲乏,與逃走的驚懼,使他身心全不舒服。

14. 他不怕吃苦,也沒有一般洋車夫的可以原諒而不便效法的惡習,他的聰明和努力都足以使他的志願成為事實。

15. 最偉大的犧牲是忍辱,最偉大的忍辱是預備反抗。

16. 經驗是生活的肥料,有什麼樣的經驗便變成什麼樣的人,在沙漠裡養不出牡丹來。

17. 涼風,即便是一點點,給瞭人們許多希望。

18. 虎妞臉上的神情很復雜:眼中帶出些渴望看到他的光兒;嘴可是張著點,露出點兒冷笑;鼻子縱起些紋縷,折疊著些不屑與急切;眉棱棱著,在一臉的怪粉上顯出妖媚而霸道。

19. 人把自己從野獸中提拔出,可是到現在人還把自己的同類驅逐到野獸裡去。祥子還在那文化之城,可是變成瞭走獸。

20. 夜還很黑,空中有些濕冷的霧氣,心中更覺得渺茫。

21. 趕到遇上地平人少的地方,祥子可以用一隻手攏著把,微微輕響的皮輪象陣利颼的小風似的催著他跑,飛快而平穩。拉到瞭地點,祥子的衣褲都擰得出汗來,嘩嘩的,象剛從水盆裡撈出來的。他感到疲乏,可是很痛快的,值得驕傲的,一種疲乏,如同騎著名馬跑瞭幾十裡那樣。

22. 世界象是已經死去,沒一點聲音,沒一點動靜,灰白的雪花似乎得瞭機會,慌亂的,輕快的,一勁兒往下落,要人不知鬼不覺的把世界埋上。

23. 夜深瞭,多日的疲乏,與逃走的驚懼,使他身心全不舒服。

24. 為瞭賺錢再買輛車,祥子為楊宅拉起瞭包月,但他不堪忍受侮辱,憤怒地將錢摔在楊太太的臉上。這段精彩的描寫,突出瞭祥子善良堅忍的外表下還蘊藏著反抗的要求,豐富瞭人物的性格。

25. 槍斃似乎太簡單,他們愛聽凌遲,砍頭,剝皮,活埋,聽著象吃瞭冰激凌似的,痛快得微微的哆嗦。

26. 他必須規規矩矩,才能對得起將來的老婆,因為一旦要娶,就必娶個一清二白的姑娘,所以自己也得象那麼回事兒。娶老婆,你得像回事兒,對老婆好,你才像回事兒。

27. 體面的,要強的,好夢想的,利己的,個人的,健壯的,偉大的,祥子,不知陪著人傢送瞭多少回殯;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我來,埋起這墮落的,自私的,不幸的,社會病胎裡的產兒,個人主義的末路鬼!

28. 一萬樣他沒想到過的事都奔瞭心中去,來得是這麼多,這麼急,這麼亂,心中反猛的成瞭塊空白,象電影片忽然斷瞭那樣。

29. 凡是能使他們緩一口氣的,他們就有膽子拿起來;生命就是且緩一口氣再講,明天再說明天的。

30. 她去瞭有一點鐘。跑回來,她已喘得說不上來話。扶著桌子,她幹嗽瞭半天才說出來:醫生來一趟是十塊錢,隻是看看,並不管接生。接生是二十塊。要是難產的話,得到醫院去,那就得幾十塊瞭。“祥哥!你看怎辦呢?!”祥子沒辦法,隻好等著該死的就死吧!

31. 今天買上瞭新車,就算是生日吧,人的也是車的,好記,而且車既是自己的心血,簡直沒什麼不可以把人與車算在一塊的地方。

32. 正和一切的生命同樣,受瞭損害之後,無可如何的隻想由自己去收拾殘局。那鬥落瞭大腿的蟋蟀,還想用那些小腿兒爬。

33. 太陽西斜瞭,河上的老柳歪歪著,梢頭掛著點金光。河水沒有多少水,可是長著不少的綠藻,像一條油膩的長綠的帶子,窄長,深綠,發出微腥的潮味。

34. 空喊是一點用處沒有的。

35. 個人的希望與努力蒙住瞭各個人的眼,每個人都覺得赤手空拳可以成傢立業,在黑暗中各自去摸索個人的路。

36. 站起來,他覺出他又象個人瞭。太陽還在西邊的最低處,河水被晚霞照得有些微紅,他痛快得要喊叫出來。摸瞭摸臉上那塊平滑的疤,摸瞭摸袋中的錢,又看瞭一眼角樓上的陽光,他硬把病忘瞭,把一切都忘瞭,好似有點什麼心願,他決定走進城去。

37. 夏先生的手很緊,一個小錢也不肯輕易撒手;出來進去,他目不旁視,仿佛街上沒有人,也沒有東西。

38. 那鬥落瞭大腿的蟋蟀,還想用那些小腿爬。

39. 坐瞭好久,他心中膩煩瞭。既不敢出去,又沒事可作,他覺得天氣仿佛成心跟他過不去。不,他不能服軟。他拉車不止一天瞭,夏天這也不是頭一遭,他不能就這麼白白的“泡”一天。想出去,可是腿真懶得動,身上非常的軟,好像洗澡沒洗痛快那樣,汗雖出瞭不少,而心裡還不暢快。又坐瞭會兒,他再也坐不住瞭,反正坐著也是出汗,不如爽性出去試試。

40. 大概他是先睡著瞭而後坐下的,因為他的疲乏已經能使他立著睡去的。

41. 雨下給富人,也下給窮人;下給義人,也下給不義的人。其實雨並不公道,因為落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。

42. 窮人的命,他似乎能看明白瞭,是棗核兒兩頭尖:幼小的時候能不餓死,萬幸;到老瞭能不餓死,很難。隻是中間的一段,年輕力壯,不怕饑飽勞碌,還能像個人兒似的。

43. 夏初的一陣暴熱象一道神符,使這老城處處帶著魔力。

44. 最大的犧牲是忍辱,最大的忍辱是預備反抗。

45. 他的身量與筋肉都發展到年歲前邊去;二十來的歲,他已經很大很高,雖然肢體還沒被年月鑄成一定的格局,可是已經像個成人瞭——一個臉上身上都帶出天真淘氣的樣子的大人。看著那高等的車夫,他計劃著怎樣殺進他的腰去,好更顯出他的鐵扇面似的胸,與直硬的背;扭頭看看自己的肩,多麼寬,多麼威嚴!殺好瞭腰,再穿上肥腿的白褲,褲腳用雞腸子帶兒系住,露出那對“出號”的大腳!是的,他無疑的可以成為最出色的車夫;傻子似的他自己笑瞭。

46. 亂世的熱鬧來自迷信,愚人的安慰隻有自欺。

47. 體面的,要強的,好夢想的,利己的,個人的,健壯的,偉大的,祥子,不知陪著人傢送瞭多少回殯;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,埋起這墮落的,自私的,不幸的,社會病胎裡的產兒,個人主義的末路鬼!

48. 苦人的懶是努力而落瞭空的自然結果,苦人的耍刺兒含著一些公理。

49. 挫折,終於將他磨成他所不屑一顧的人。

50. 這一陣寒氣仿佛是一盆冷水把他澆醒,他的手懶得伸出來,他的心也不再那麼熱。

51. 雨下給富人,也下給窮人:下給義人,也下給不義的人。其實,雨並不公道,因為下落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。

52. 最偉大的犧牲是忍辱,最偉大的忍辱是反抗。

53. 要強又怎樣呢?這個世界並不因為自己要強而公道一些。

54. 越不肯努力便越自憐。

55. 現在,他自由的走著路,越走越光明,太陽給草葉的露珠一點兒金光,也照亮瞭祥子的眉發,照暖瞭他的心。他忘瞭一切困苦,一切危險,一切疼痛;不管身上是怎樣襤褸污濁,太陽的光明與熱力並沒將他除外,他是生活在一個有光有熱力的宇宙裡;他高興,他想歡呼!

56. 自己的路既然走不通,便沒法不承認別人做得對。

57. 老舍的《駱駝祥子》

58. 愛與不愛,窮人得在金線上決定,“情種”隻生在大富之傢。

59. 為金錢而工作的,怕遇到更多的金錢,忠誠不立在金錢上。

60. 心中有瞭一定的主意,眼前便增多瞭光明;在光明中不會覺得寒冷。

61. 幾陣涼風過去,陽光不那麼強的,一陣亮,一陣稍暗,仿佛有片緋沙子上面浮動似的。風忽然大起來,那半天沒有動作的柳條象猛的得到什麼可喜的事,瀟灑的搖擺,枝條都像長出一截兒來。一陣風過去,天暗起來,灰塵全飛到半空。塵土落下一些,北面的天邊見瞭墨似的烏雲。

62. 人把自己從野獸裡提拔出,可是現在卻把自己的同伴驅趕到野獸中去。

63. 初秋的夜晚,星光葉影裡陣陣的小風,祥子抬起頭,看著高遠的天河,嘆瞭口氣。這麼涼爽的天,他的胸脯又是那麼寬,可是他覺到空氣仿佛不夠,胸中非常憋悶。

1. 道路是死的,人心是活的,在入棺材以前總是不斷的希望著。

2. 他隻關心他的車,他的車能產生烙餅與一切吃食,它是塊萬能的田地,很馴順的隨著他走,一塊活地,寶地。

3. 他隻感到她撒的是絕戶網,連個寸大的小魚也逃不出去!既不能一一的細想,他便把這一切作成個整個的,像千斤閘那樣的壓迫,全壓到他的頭上來。

4. 好幾次,祥子很想抽冷子閘住車,摔後頭這小子一跤,但是他不敢,拉車的得到處忍氣。

5. 人在社會中的生活,受著社會的制約。他的道路,是由他所處的社會環境,他所屬的社會地位,他與社會的各種聯系決定的。祥子的形象,是在當時那個黑暗社會的生活畫面上,在他與各種社會力量的復雜關系中凸現出來的。他的悲劇,主要是他所生活的那個社會的產物。

6. 外面的黑暗漸漸習慣瞭,心中似乎停止瞭活動,他的眼不由地閉上瞭。不知道是往前走呢,還是已經站住瞭,心中隻覺得一浪一浪的波動,似一片波動的黑海,黑暗與心接成一氣,都渺茫,都起落,都恍惚。忽然心中一動,像想起一些什麼,又似乎是聽見瞭一些聲響,說不清;可是又睜開瞭眼。他確是還往前走呢,忘瞭剛才是想起什麼來,四外也並沒有什麼動靜。心跳瞭一陣,漸漸又平靜下來。他囑咐自己不要再閉上眼,也不要再亂想;快快的到城裡是第一件要緊的事。可是心中不想事,眼睛就很容易再閉上,他必須想念著點兒什麼,必須醒著。他知道一旦倒下,他可以一氣睡三天。想什麼呢?他的頭有些發暈,身上潮淥淥的難過,頭發裡發癢,兩腳發酸,口中又幹又澀。他想不起別的,隻想可憐自己。可是,連自己的事也不大能詳細的想瞭,他的頭是那麼虛空昏脹,仿佛剛想起自己,就又把自己忘記瞭,像將要滅的蠟燭,連自己也不能照明白瞭似的。再加上四圍的黑暗,使他覺得像在一團黑氣裡浮蕩,雖然知道自己還存在著,還往前邁步,可是沒有別的東西來證明他準是在哪裡走,就像獨自在荒海裡浮著那樣不敢相信自己。他永遠沒嘗受過這種驚疑不定的難過,與絕對的寂悶。平日,他雖不大喜歡交朋友,可是一個人在日光下,有太陽照著他的四肢,有各樣東西呈現在目前,他不至於害怕。現在,他還不害怕,隻是不能確定一切,使他受不瞭。設若駱駝們要是象騾馬那樣不老實,也許倒能教他打起精神去註意它們,而駱駝偏偏是這麼馴順,馴順得使他不耐煩;在心神最恍惚的時候,他忽然懷疑駱駝是否還在他的背後,叫他嚇一跳;他似乎很相信這幾個大牲口會輕輕的鉆入黑暗的岔路中去,而他一點也不曉得,象拉著塊冰那樣能漸漸的化盡。

7. 愛與不愛,窮人得在金錢上決定"情種"隻生在大富之傢。

8. 堅持,沒有什麼做不到的。

9. 那時候,他滿心都是希望;現在,一肚子都是憂慮。

10. 他應當在最好的飯攤上吃頓飯,如熱燒餅夾爆羊肉之類的東西。吃完,有好買賣呢就再拉一兩個;沒有呢,就收車;這是生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