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明快古詩五首:世上繁華易零落,卻應春淺勝芳菲

早春是指的傳統農歷的春季的個時。嚴格一點,是節氣的立春和雨水階段,寬松一點,就是農歷的正月,因為古代月份和節氣之間,略有時間差,所以無論正月還是驚蟄之前,都可以叫作早春。

早春是一年四季中春天開始的時段,送臘迎春,送歲迎年,辭舊迎新,是季節和年的開始階段,東風解凍,天一生水,萬木開始萌發。早春的景色尚在冬春交季的蕭條裡,但是未來可期,朝氣蓬勃,而人們也經歷瞭寒冬,身心逐漸舒展,戶外活動增多,是一年之中最有活力的階段之一。


所以早春的古詩,多清新明麗,帶給人向上的熱情和對未來的期望。

“冰消水面波光動,日暖樹梢花意歸。

世上繁華易零落,卻應春淺勝芳菲。”北宋 · 張耒《感春三首 其二》

雖然早春的景色不是一年中最絢爛和最美的,但是那種草木茁生,東風回暖,帶著大地的生機,卻是一年中最旺盛的,比如一夜之間,可能春草綠遍河岸,梅花開成雪,有比如雨中的夜晚,你甚至能聽見竹筍破土的生長聲。

在陽光,溫度和雨水的共同作用下,草芽出土,樹葉發芽,那種成長力是草木其他時段所罕見的。早春美在一種生氣發展和過程。

那東風吹過,溶解看河面上的冰,也水也生動起來,陽光下波光粼粼,輕輕流動。

太陽打在樹梢上,早春的梅花開花,杏花出芽,桃花醞蕾,柳芽生長,茶芽新嫩。

雖然早春還不到綠葉成蔭,百花繁茂的盛春,但是這是這種新,讓人動容。

世上的繁華如同繁花總會盛極而衰,走向凋零,隻有早春這個時節,這是時段,天地如此之新,一切向上,仿佛花草樹木,都不知道有凋謝這回事,隻是任由生命的茁壯和成長。

沒有特別茂盛的花開,但也沒有花落的危險和悲傷。一切明麗向上。從草木的生命周期來講,這是更好的季節,全新,清新,比百花盛開更讓人喜悅,因為離凋謝遠著,就像幾歲的孩子,青蔥成長的少年,遠沒有到可以看到人生高處和起伏的時段,隻是安心懵懂,卻又極其清新的成長。

所以張耒這首感懷春天的詩裡說,這最美的淺淺的早春,實在勝過瞭百花齊放的盛春啊。

如同人生若隻如初見,如同人生能永遠停留在少年,那麼何來青春之煩惱,人生的悲涼,何來花開花謝,月圓月缺,悲歡離合,傷感流年?

然而人生沒有如果,那麼當珍惜不瞭人生的早春,讓我們珍惜季節的早春,愛著每一處新嫩的花芽和春草,愛惜一切成長的生命。


“愛春春淺如稚童,愛晴連日無雨風。

閉門不出春笑儂,百年容易成老翁。

山茶經霜尚能紅,小梅吹雪香正濃。

安得雷雨鞭蟄龍,拊髀浩氣亦欲東。 ”南宋 · 李流謙《遊秦園分韻得東字》節錄

這首詩對於早春的喜愛,尤其歡喜明快。

我就愛這早春,淺淺的春天如同稚嫩成長的孩子,我也愛著這早春的太陽,如此晴明,沒有春寒和風雨。

我關在傢裡,連吹進來的春風都笑話我,你打算這麼困在傢中,把自己困老瞭嗎?

閉門就是困,但是打開窗戶,走出房門,就能感受流動的春意,感受春天給人帶來的活力。

這是相當正常和靠譜的,生命在於運動,而早春的一切都在提醒你,動起來。

你看看那自然界真實的美吧,那山茶花經受瞭霜雪,也正經歷春寒,依舊紅得鮮艷滋潤,那小小的梅花正在春風裡盛開,並吹出雪一樣的花瓣,傳遞芬芳。

在自然界裡感受蓬勃的春氣,你會願望,讓春雨來得更多些,讓春風吹得更大些,讓春雷驚醒更多沉睡的種子和生命,你和春天一樣,期待一種更充沛的向上成長。

是渴望春天來得更猛烈的願望,如同孩子盼望著迅速的成長。

“鵓鳩聲歇已閑晴,柳眼窺春淺放青。

樓上卷簾凝目處,遠山如畫盡幃屏。”宋 · 朱淑真《喜晴 》

宋朝的女子開始困守閨閣,這是宋朝禮教文化對女性的束縛。所以很多女性被限制瞭出行的自由,她們的成長活動范圍局限在閨閣和不多的親眷交往裡。

當然富有的傢庭,會安排各種精細的物件玩具裝點閨閣,讓她們安心的在狹小的時空裡度過一生。從安全的角度講,這的確保護瞭很多女子,免於社會的競爭和奔波,但是這樣的方式,連同後來的纏足,是對人天性的扼殺,是將女子物化。

那麼在閨閣當中,常見的就是各種生活器具以及打發時間的精致物件,比如屏風。屏風上可以有山水,有蟲鳥花卉,有詩,好的精致的屏風,給人帶來視覺和精神享受。讓這些女子可以通過手邊的物件,感知外面的世界。

這是朱淑真的繡樓。窗外春雨已經停瞭,連雨中的佈谷聲也停止瞭,她推開窗戶,看見瞭窗邊早春的楊柳,柳芽如眼睛,昨天還是黃的,今天就變成青色,且有綻開柳葉的態勢。

這是早春楊柳,早春楊柳要經歷柳條回青,萌發黃芽,黃芽轉青,三個階段,仲春則青葉茁生,黃蕊開花,柳葉生長,晚春則柳花成絮。

是多麼寂寞才會這麼仔細觀察楊柳,那楊柳是知道歡喜春天來瞭,來特意展開青色的如眼睛的柳芽吧。在中國古代文學裡,青眼是個贊美詞,是將眼睛真誠註意到你,是被吸引,關註的含義。

卷起窗簾,去看遠處,哦,那遠山沐浴在陽光裡,比屏風上的畫真實動人。設若窗戶是紙,早春就是最美的畫師,將春山遠水,細柳春風畫在你的窗前。

怎麼會讓人不開心?

其實這樣的開心,至少,我是替她難過的,那最遠的地方不過是樓頭,四季變換在窗前,人生最重要的愛恨情仇,不管她願意與否,都是承受,無地輾轉和逃。就算看見遠山,又能如何,仙意和真實都是片段的,不是人生。


“栗裡先生花夾門,且尋詩社著詩勛。

莫嫌春淺花房小,春在枝頭已十分。” 南宋 · 李龏 《梅花集句 其十九》

不過對於男人來講,早春是更好踏山訪春和訪友的時段,因為早春畢竟有著過年,立春,人日,元宵,谷日,這樣的節日,互相拜訪,順帶遊春。

他的朋友像陶淵明一樣隱居山村,陶淵明曾經居住在江西栗裡,所以這是對朋友的敬稱。去朋友隱居的山村,他和陶淵明一樣,梅花種植在門的兩側,此時正是梅花盛開的季節。

梅花開瞭,讓人詩興大發,大傢趕緊聚攏過來,安排詩社和集會,來評一評誰的詩好。

這樣的早春,大傢寫什麼呢,自然是寫門口盛放的梅花。

季節的春天此時還淺,草未全綠山含雪,東風時作料峭寒。然而與尋常窗前月,有瞭梅花就不同,更何況,這早春詩社,人才濟濟。

所以他俏皮寫瞭一句,都說春淺花少,可是春在梅花已經十足春意啊!

人心的春天,有朋友有酒有詩,此時盛開如門口兩樹梅花,那是十分沉醉,十分美滿,既寫瞭梅花之盛,也寫瞭友誼之美。

“小車厭看洛陽花,夢想林逋處士傢。

十裡湖山春淺淡,一枝雪月夜橫斜。”元末明初 · 丁鶴年《次韻陸伯暘梅花詩 》節錄

早春是梅花的主場。早春萬物初萌,草色遙看,柳色若無,春意清淺,春寒料峭。隻有梅花,無需綠葉扶持,醞釀瞭一個冬天的花蕾,在早春的半暖半寒裡盛放。

梅花之盛,在於純粹,無論是白梅紅梅綠梅,從開花到盛花期,都是花是主,尤其盛花期,花團錦簇,紅的紅如霞,白的白如雪,秘密開在枝頭。幾日春晴,那花朵爭先恐後地開花,花朵擠著花朵,香氣連著香氣,就算是飛落,那也是邊開邊落,如雪飄飛。

從唐朝開始起,牡丹就作為人工培植的花卉,培植瞭很多品種,通過人工嫁接控溫,很多牡丹花也在正月開放,而且宋明兩朝延續瞭唐朝賞牡丹花的傳統,至少在西湖,正月時節明朝保留賞牡丹遊玩的盛事。去看牡丹園的路上,車馬擁擠,趨之若鶩。

但是肯定還有人,不趕這個熱鬧,比如丁鶴年,這些都打動不瞭他,他和朋友馬車轉向,直接前往西湖孤山,因為這裡的梅花盛開,而又是他們心中最崇拜的詩人隱士林逋的居所和墓地。

早春時節的西湖,春色清淺,山色朦朧,水色疏闊浩渺。

但也正是這樣的早春,且是黃昏到晚上,遊人不多,他們反而領略到早春梅花的特殊美麗。

一枝盛開得如雪白梅沐浴在早春的月光裡,山河寂寥,清美動人。那月光下的枝幹花雪,怎麼都看不足,暗香浮動。

在梅花身上,最能識得早春之美,純粹,傲然,有春之寒,雪之味,更有向春的絢爛。

早春時節,是一年春始,花未全盛,綠未深濃,但是那種漸次走進春深的過程,讓人激動,也讓人回味,仿佛我們在漫長的歲月中回首,那最純凈清新的童年和少年。